編者按
近年來，我國相繼出臺了一系列鼓勵創新、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的政策措施和法規，持續優化創新環境和營商環境，我國企事業單位創新活力不斷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意識日益增強。
專利申請的復審和專利權的無效宣告作為專利授權和確權程序，對專利權的保護產生直接影響，一直備受關注。近年來，國家知識產權局每年從所審理的復審和無效案件中評選出社會關注度高、產業影響力大、能夠詮釋專利審查標準的十大案件，并于全國知識產權宣傳周期間進行發布，這有助于發揮典型案件的示范作用，對鼓勵創新將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本報特此專版刊登2019年度專利復審無效十大案件，以饗讀者。
“發光裝置及顯示裝置”
發明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發光裝置及顯示裝置”（專利號：ZL97196762.8），專利權人為日亞化學株式會社，無效宣告請求人為億光電子（中國）有限公司。
本案專利權人是LED發光領域的重要技術推動者之一，涉案專利是白光LED領域的基礎專利之一，雙方對本專利及同族專利在中國、美國、德國均有無效糾紛，且各國家和地區的審理結果不盡相同。
本案爭議焦點之一在于創造性判斷中是否有動機將兩種現有技術手段進行結合。雙方當事人均提交了多組證據。對于本案來說，其創造性判斷的核心在于確定本領域技術人員的水平，鑒于本專利涉及白光LED的基礎技術，厘清并充分把握白光光源的技術發展脈絡尤其重要。經審理，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了第33344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維持專利權有效。
【典型意義】
技術啟示的判斷一直是創造性評價過程中容易引起爭議的環節，有時會出現主觀性論斷。本案詮釋了創造性判斷中，把握技術發展脈絡，以所屬領域技術人員的視角客觀認定是否存在技術啟示，對類案創造性的判斷具有示范作用。
同時，本案審理過程中，秉持“同保護”的理念，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準確、客觀地作出決定，彰顯了我國對知識產權保護的鮮明立場和對國內外當事人同等保護的理念，為我國知識產權保護樹立了良好的國際形象。
“吡咯取代的2-二氫吲哚酮蛋白激酶抑制劑”
發明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吡咯取代的2-二氫吲哚酮蛋白激酶抑制劑”（專利號：ZL01807269.0），專利權人為蘇根有限責任公司、法瑪西亞普強有限公司，無效宣告請求人為石藥集團歐意藥業有限公司。
本專利涉及一種新型的口服多靶點抗腫瘤藥物——舒尼替尼，是該領域的核心化合物專利。“舒尼替尼”（商品名：Sutent）于2006年獲得美國和歐洲批準，廣泛用于腎癌一線治療，并于2008年在我國上市，截至目前，已獲全球100多個國家批準。“舒尼替尼”在我國的專利最早于2021年到期，國內多家企業開始積極布局該領域，包括石藥集團歐意藥業有限公司在內的多家企業均向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提交了藥品上市注冊申請。
經審理，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第42407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維持專利權有效。
【典型意義】
本案涉及評價化合物新穎性和創造性的諸多焦點問題。我國《專利審查指南》規定，專利申請要求保護一種化合物的，如果在一份對比文件里已經提到該化合物，即推定該化合物不具備新穎性。該案對于判斷現有技術是否“提到”所述化合物，也即對現有技術公開內容的認定提供了可供借鑒的審查思路。同時，該案還涉及在創造性判斷中對有益的技術效果產生爭議時，應當由誰承擔舉證責任。該案的審理突出強調了無效程序中舉證責任的分配規則和思路。
“用于傳送上行鏈路信號的方法”
發明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用于傳送上行鏈路信號的方法”（專利號：ZL200880112278.0），專利權人為光學細胞技術有限責任公司（下稱奧普蒂斯公司），無效宣告請求人為華為技術有限公司（下稱華為公司）。
本專利涉及LTE系統中上行鏈路信號的傳輸方法，LTE技術是目前4G通信標準的核心技術。奧普蒂斯公司利用持有的多件涉及4G核心技術的專利對多家通信行業巨頭提起侵權訴訟，由此引發了一系列專利糾紛。本案是奧普蒂斯公司與華為公司專利糾紛系列案件中的一件。
本案審理過程中，華為公司與奧普蒂斯公司的主要爭議焦點是對創造性審查中所引用的對比文件能否構成現有技術的判斷，具體涉及到對本專利優先權是否成立的核實。在無效宣告請求階段，通常要基于雙方當事人的意見以及所依據的證據對專利優先權進行核實。涉案專利要求了4項外國優先權，無效宣告程序中涉及對其中3項優先權的核實。
經審理，國家知識產權局認定本專利的優先權成立，請求人提交的無效宣告請求的理由均不足以宣告專利權無效，作出了第39900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維持專利權有效。
【典型意義】
該案準確詮釋了在判斷優先權是否成立時，應當注重技術方案的整體性，基于對技術方案的實質性把握，從本領域技術人員所掌握的專業知識的角度進行深入分析，準確判斷是否屬于“相同主題的發明或實用新型”。
“用于治療糖尿病的二肽基肽酶抑制劑”
發明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用于治療糖尿病的二肽基肽酶抑制劑”（專利號：ZL200680042417.8），專利權人為武田藥品工業株式會社（下稱武田制藥），無效宣告請求人為亞寶藥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
與該案一起提出的還有針對ZL201210399309.3號、ZL201210332271.8號發明專利權的無效宣告請求案。這些案件案情疑難復雜，涉及利益重大，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本專利涉及用于治療糖尿病的一種藥物化合物——二肽基肽酶抑制劑（DPP-4抑制劑）。目前已上市的DPP-4抑制劑包括西格列汀、維格列汀、沙格列汀、利格列汀、阿格列汀等。武田制藥致力于阿格列汀的開發，圍繞阿格列汀在世界范圍內申請大量專利，并在中國做了周密的專利布局。
經審理，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了第38950、38951和38952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維持ZL200680042417.8號專利權有效，宣告ZL201210332271.8號專利權部分無效，宣告ZL201210399309.3號專利權全部無效。
【典型意義】
本案對醫藥生物領域的優先權認定具有示范作用，詮釋了在優先權判斷中，對用藥特征限定以及技術效果在相同主題判斷中的考量，針對技術效果的認定給出了具體判斷標準，尤其是不同實驗模型的驗證結果能否被視為相同。同時，對于給藥特征差異是否會導致發明產生不同主題、從而導致能否享有優先權給出了明確認定。
“餐館服務系統”
發明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餐館服務系統”（專利號：ZL20068003751.8），專利權人為海妮麥克有限責任公司（下稱海泥麥克公司），無效宣告請求人為失重（北京）餐飲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失重公司）。
自2007年開始，海妮麥克公司在全球多地開設了以軌道重力送餐系統為特色的“過山車餐廳”。本專利是海妮麥克公司的“過山車餐廳”系列專利之一，且為體現其餐廳設計理念和技術的核心專利。近年來，本案請求人失重公司逐漸開設了一些與“過山車餐廳”原理類似的“失重餐廳”。隨著這類新式餐廳數量越開越多，圍繞著涉及這種餐廳的專利糾紛也燃起戰火。本案即是失重公司和海妮麥克公司的多件無效宣告請求案件中的一件，由專利權人向北京市知識產權局提起了專利侵權行政裁決的請求。
經審理，國家知識產局作出第41958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在修改的權利要求的基礎上維持該專利權有效。
【典型意義】
該案體現了發明構思在創造性審查中的重要作用，尤其是以區別特征為切入點，綜合考慮就餐模式的產生和發展歷程，牢牢把握發明構思這一核心，層層厘清，作出分析和判斷。
同時，該案與行政機關相關侵權案件進行了聯合審理，探索了通過聯合審理模式進一步縮短專利維權周期，實現快保護。
“用于移動通信設備的圖形用戶界面（分享）”
外觀設計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用于移動通信設備的圖形用戶界面（分享）”（專利號：ZL201730667916.7），專利權人為北京微播視界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微播視界公司），無效宣告請求人為喬金。
近年來，隨著GUI的迅猛發展，其申請數量與日俱增。微播視界公司是抖音平臺的運營者，抖音是近年來擁有大量用戶的短視頻分享平臺，涉案專利即為抖音分享視頻的圖形用戶界面，其使用廣泛，社會各界對此也高度關注。對網絡證據的認定以及如何確定GUI外觀設計專利的保護范圍是本案審理的焦點。
經審理，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第41733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宣告專利權全部無效。
【典型意義】
目前，我國尚未納入部分產品的外觀設計保護，因此現階段GUI需要和有形載體結合才能獲得外觀設計專利的保護。該案對外觀設計中圖形用戶界面保護范圍的確定具有借鑒意義。在本案審理中，涉及多種形式的電子證據，本案也對相關證據的認定規則進行了有益的探索。
本案對創新主體的借鑒意義在于，GUI外觀設計專利應當選擇有形產品為載體，并且載體以該類產品的慣常設計為宜，以便強調圖形用戶界面。
“多旋翼無人飛行器”
實用新型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多旋翼無人飛行器”（專利號：ZL201220686731.2），專利權人為深圳市大疆創新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大疆公司），無效宣告請求人為深圳市道通智能航空技術有限公司（下稱道通公司）。
無人機作為最近幾年重點發展的技術，不論是民用還是軍用，其應用的范圍越來越廣泛，生產企業對其研制投入的成本也越來越高。本案專利涉及多旋翼無人機的上下殼體一體化結構，屬于多旋翼無人機的重要技術，本專利的同族專利在美國也存在侵權糾紛。大疆公司與道通公司自2015年起即在中國和美國開始了專利大戰，涉及多件多旋翼無人機上下殼體一體化結構的發明專利。2018年，道通公司和大疆公司在美國就無人機相互發起“337調查”和專利侵權訴訟，這些專利糾紛引發了社會的廣泛關注。
經審理，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第35449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宣告專利權全部無效。
【典型意義】
該案涉及對網絡證據是否能夠達到證明標準的認定，尤其是對于多個來源不同的網絡證據可以相互印證時，可以確認這些證據的證明力。該案還詮釋了如何準確界定專利權利要求的保護范圍，尤其是依據技術問題或技術效果理解權利要求時，應當避免對權利要求的范圍作出不恰當的限縮。同時，也啟發創新主體在撰寫權利要求時，需重視權利要求保護范圍的合理性，從而獲得真正有價值的專利權。
“一種旋流干煤粉氣化爐”
發明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一種旋流干煤粉氣化爐”（專利號：ZL201310556488.1），專利權人為神華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后更名為國家能源投資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神華寧夏煤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以下合稱神寧集團），無效宣告請求人為王翀。
本專利涉及干煤粉氣化領域，特別涉及一種旋流干煤粉氣化爐，其能夠實現大規模的干粉氣化并提高碳轉化率。
煤炭清潔高效利用是能源轉型發展的立足點和首要任務之一，也是當今世界能源與環境保護領域中的重大技術課題，而大規模高效煤氣化技術是業內公認的煤炭清潔轉化的關鍵技術。本專利涉及大型干煤粉氣化裝置的一項核心技術，因此備受業界關注。
經審理，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第39289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維持專利權有效。
【典型意義】
本案的審理過程涵蓋了創造性評價中多個典型問題的認定，包括在判斷是否存在技術啟示時，對發明解決技術問題的確定、對包含數值范圍的區別技術特征的把握、對抽象的技術原理與具體的技術手段之間差別的考量，以及對公知常識的認定等。本案準確詮釋了在創造性審查中，不能僅著眼于某個技術特征是否被“公開”，而應結合技術領域、技術問題、技術手段、技術效果多方面綜合分析，作出準確的評價。
“一種產生按壓聲音的鍵盤開關”
實用新型專利權無效宣告請求案
涉案專利名稱為“一種產生按壓聲音的按鍵開關”（專利號：ZL201621037804.X），專利權人為東莞市凱華電子有限公司，無效宣告請求人為同方（國際）信息技術（蘇州）有限公司和伍冬梅。本專利涉及一種在按壓時產生聲音的鍵盤開關，其應用于機械鍵盤中，能夠使得薄型機械鍵盤同樣具有良好的手感，并在按壓時可以發出聲音反饋，解決了薄型機械鍵盤時的按壓手感和發聲問題，提高了用戶體驗。
近年來，隨著電子競技運動在國內的興起，游戲玩家對高品質計算機外設的需求日益增長。作為計算機外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機械鍵盤以其手感優異、迅捷靈敏的特性得到越來越多鍵盤愛好者的青睞。本案專利權人東莞市凱華電子有限公司在廣州知識產權法院針對競爭對手提起了多項侵權訴訟，自2018年起陸續有不同請求人對涉案專利提起多次無效宣告請求。
經審理，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第40870號無效宣告請求審查決定，維持專利權有效。
【典型意義】
本案詮釋了創造性審查過程中對技術啟示的判斷，強調了不應當將權利要求中相互關聯的技術特征割裂開來，對于技術特征的理解應當放在技術方案整體中進行，脫離技術方案孤立地考察技術特征本身或者將具有內在關聯性的技術特征不合理地拆解為零散的元素進行理解都是不恰當的。
“一種改善接觸孔插塞氧化物凹陷的工藝方法”
發明專利申請復審請求案
涉案專利申請的發明名稱為“一種改善接觸孔插塞氧化物凹陷的工藝方法”（專利申請號：CN201710733227.0）。針對國家知識產權局實質審查部門以專利申請不具備創造性為由作出的駁回決定，復審請求人長江存儲科技有限公司提出了復審請求。該案涉及半導體芯片領域，尤其是3D NAND存儲器制造的相關技術。
在大數據需求驅動下，存儲器芯片已是電子信息領域占據市場份額最大的集成電路產品。3D NAND作為革新性的半導體存儲技術，拓寬了存儲技術的發展空間，但其結構的高度復雜性給工藝制造帶來全新的挑戰。在其制造過程中，工藝步驟對最終效果有顯著影響，因而由于工藝缺陷導致最終產品性能瑕疵的涉及工藝方面的技術問題的發現尤為重要。本案審理的焦點問題在于創造性審查中所屬領域技術人員的改進動機對技術啟示判斷的影響。
最終，國家知識產權局作出第185132號復審決定，撤銷駁回決定。
【典型意義】
該案體現了在創造性審查過程中，應當基于現有技術來判斷是否能夠產生改進動機，否則將會陷入“事后諸葛亮”式的判斷誤區。如果現有技術披露的技術手段在現有技術中所起的作用與區別特征在發明解決技術問題的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完全不同，則現有技術難以給出將區別特征應用到最接近的現有技術以解決其存在的技術問題的啟示。
